那短暂的、死寂的沉默,像一双无形的手,死死扼住了沈晚瓷的喉咙。
秦月筝不依不饶,拖着调子:“你说嘛!我就要听你亲口说!”
终于,霍孤舟的声音再次响起,不高,却字字清晰,如同最终判下的死刑,钉入了沈晚瓷的耳膜。
“自是怕动干戈。但,也……心疼你。”
也心疼你……
四个字,轻飘飘的,却像烧红的烙铁,狠狠烫在了沈晚瓷的心尖上。
她猛地弓起身子,呛出一口滚烫的鲜血,世界都在旋转、崩塌。
脚步声渐行渐远,她亦低低地笑了起来,肩膀剧烈颤抖,笑声越来越大,直到泪流满面,直到浑身骨骼都跟着这癫狂的笑声一起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。
十数年情深,沙场并肩,夫妻恩义……在这一刻,彻底化为灰烬,被风吹得干干净净。
不知过了多久,她猛地深吸一口气,眼中爆发出一种近乎毁灭的决绝光芒,她用手臂强撑着剧痛无比的身体,一点点,艰难地从冰冷的地上爬了起来。
“云舒,更衣。”
云舒看着她身下不断渗出的鲜血和惨白的脸,哭成了泪人:“将军!您这个样子怎么能起身?奴婢去求太医!您要去哪里啊?”
“更衣!”沈晚瓷重复道,语气不容置疑,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。
她换上了一身整齐的将军常服,掩盖住满身的狼狈与血迹,强撑着几乎散架的身体,一步步走向皇宫,跪在了皇帝面前。
“陛下,”她抬起头,脸色苍白如雪,眼神却锐利如刀,“臣知道,陛下多年来一直心心念念,欲收复被北狄强占的边塞十二城,只是苦于没有合适的主帅领兵。臣,沈晚瓷,愿挂帅出征,为陛下,为大梁,收回失地!”
皇帝震惊地看着她:“沈爱卿?你……你可知那北狄兵强马壮,此行凶险万分?而且,孤舟他若是知道了……”
“这便是臣要向陛下求的第二道恩旨。”沈晚瓷打断皇帝,双手奉上一本早已写好的奏折,声音清晰而坚定,“臣请求陛下,准许臣与霍孤舟——和离!”
“什么?!”皇帝猛地站起身,满脸难以置信,“你要和离?”
“是。”沈晚瓷字字清晰,掷地有声,“陛下,边塞十二城,乃我大梁门户,岂能任人长期欺凌?收复失地,刻不容缓!若臣此去,能侥幸得胜归来,必亲手将此和离圣旨,交于霍孤舟手中。若臣……战死沙场,”
她顿了顿,眼中闪过一丝痛楚,随即被更深的决然覆盖,“请让臣的尸身,披着大梁的国旗,以凤凰花为引,魂归故里。并请陛下,亲自在臣灵前,宣读和离旨意,告知天下,我沈晚瓷,与他霍孤舟——恩断义绝!”
皇帝看着她眼中那不顾一切的疯狂与死志,沉默了许久。
殿内只剩下沈晚瓷压抑的、带着血腥气的喘息声。
最终,皇帝长长地、沉重地叹息了一声:
“准奏。七日后……大军开拔。”
“谢陛下!”
沈晚瓷叩首谢恩,一步步退出大殿。
强撑的意志在走出宫门的瞬间崩塌,她眼前一黑,彻底晕了过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