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死在三十二岁那年，死于一场毫无征兆的电梯事故。当失重感将我吞噬，

世界在我眼前分崩离析时，我脑子里唯一的念头，竟然是：许清霜会为我难过吗？十年婚姻，

我像个不知疲倦的陀螺，围着她转了整整十年。我以为，就算是块石头，也该被我捂热了。

直到救援人员从我的血泊中，捡起我那只摔得变形的手机。屏幕上，

是我临死前下意识点开的一张照片——许清霜书房里那本《百年孤独》的夹页。

那是一封她珍藏多年的情书，字迹娟秀，情意绵绵。我曾以为，那是写给我的，

是我十年痴情换来的唯一慰藉。可当救援人员念出上面的名字时，

我听见了自己心脏彻底碎裂的声音。“林风……”不是顾远。从来都不是。原来，

我只是一个自作多情的跳梁小丑。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，我看到许清霜赶到了现场。

她穿着一身干练的职业套装，脸上依旧是那副清冷淡漠的表情，仿佛死的不是她的丈夫，

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。也好，这样，我也能走得干脆点。……“顾远！顾远你醒醒！

”嘈杂的人声和浓郁的消毒水味将我从无尽的黑暗中拽了出来。我猛地睁开眼，

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张既熟悉又陌生的、充满焦急的青春脸庞。“吓死我了，还以为你噶了呢。

”“就是，不就跑个一千米吗，至于直接晕过去？”我茫然地环顾四周，斑驳的墙壁，

吱呀作响的吊扇，还有身上这套丑得一言难尽的蓝白校服。这里是……我的高中医务室？

一个胖乎乎的男生见我醒了，立刻凑过来，满脸关切：“远哥，你没事吧？

都说了让你别为了在许清霜面前表现，硬撑着跑一千米，你就是不听。”我看着他，

记忆的碎片开始重组。这是我的高中死党，王浩。我不是死了吗？我颤抖着举起手，

那是一只骨节分明、充满少年感的手，而不是那双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、布满薄茧的手。

我……重生了？回到了十七岁？正在我震惊得无以复加时，医务室的门被轻轻推开。

一道清瘦的身影走了进来，手上还提着一袋牛奶和面包。她走到我床边，将东西放下，

声音清冷如旧，听不出任何情绪：“你低血糖，先吃点东西。”是许清霜。十七岁的许清霜。

她穿着和我同款的校服，长发扎成一个简单的马尾，几缕碎发垂在白皙的脸颊旁。

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，给她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，美得像一幅画。上辈子的我，

就是被这幅景象迷了心窍，从此万劫不复。每一次我因为她而狼狈不堪，她都会像现在这样，

带着一丝施舍般的怜悯，给我一点点甜头。而我，就像一只被驯养的狗，摇着尾巴全盘接收，

然后继续为她赴汤蹈火。可现在，看着这张让我爱了半生、也恨了半生的脸，

我的心中只剩下一片死寂的荒原。我没有像上辈子那样，受宠若惊地接过牛奶，

而是撑着身体坐起来，对着她，扯出了一个礼貌而疏离的微笑。“谢谢，不过不用了，

我不饿。”许清霜准备放下东西的手僵在了半空中。她微微蹙眉，

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我看不懂的困惑。“你……”“王浩，”我打断她，

转头看向我的胖子兄弟，“扶我一下，***室了，待会儿还要上课。”王浩愣了一下，

但还是立刻上前扶住我。我没有再看许清清霜一眼，径直从她身边走过，

仿佛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。我能清晰地感受到，那道清冷的目光，第一次，

如影随形地落在了我的背上。回到家，我妈正系着围裙在厨房忙活，看到我，

立刻笑呵呵地迎上来：“远远回来啦？快去洗手，今天做了你和清霜都爱吃的糖醋排骨。

”许清霜是我爸战友的遗孤，从十岁起就寄养在我家。我们两家早就指腹为婚，

所有人都默认，她以后会是我的妻子。上辈子的我，对此甘之如饴。而现在，

我只想尽快逃离这个漩涡。饭桌上，我爸照例问起了我的学习情况，我一一作答，然后，

在饭吃到一半时，我放下了筷子。“爸，妈，有件事我想跟你们说。”我爸妈愣住了，

连一向吃饭时都安安静静的许清霜也抬起了头，看向我。我深吸一口气，

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语气说道：“我和许清霜的婚约，取消吧。”“啪嗒。

”许清霜手里的筷子掉在了桌上，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。我妈最先反应过来，

一脸震惊：“顾远！你胡说什么呢！什么取消婚约？你和清霜不是好好的吗？

”我爸也沉下脸：“是不是在学校跟谁闹别扭了？别拿终身大事开玩笑！”我摇了摇头，

目光平静地扫过许清霜那张写满错愕的脸。“我很认真。我们现在是高三，最重要的是学习。

我不想因为这些事情分心，而且……我觉得我和许清霜，更适合做兄妹。”“兄妹”两个字，

我咬得特别重。许清霜的脸色，瞬间白了几分。上辈子，我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说我们像兄妹。

而现在，我亲手用这个词，在我们之间划下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。“顾远，

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？”她终于开口，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我笑了笑，

笑容里不带一丝温度：“没有误会。我只是想明白了，强扭的瓜不甜。我们不合适。”说完，

我不再给他们反应的机会，直接站起身：“我吃饱了，回房间复习了。”关上房门的那一刻，

我听到了我妈压抑着怒气的训斥声，和我爸的叹息声。而我，只是靠在门后，

长长地舒了一口气。解脱了。从那天起，我彻底变了。我不再追逐在许清霜身后，

不再为她的一颦一笑而牵动心神。我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了学习中。

我开始疯狂地刷题，上辈子因为恋爱脑而落下的知识点，被我一点点捡了回来。我的成绩，

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，从中游一路飙升到了年级前列。我的改变，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。

王浩不止一次地拍着我的肩膀，痛心疾首：“远哥，你这是受了什么刺激？你再这样下去，

许清霜就要被别人抢走了！”我只是笑笑，不说话。抢走？那可太好了。

我巴不得她赶紧去寻找她的真命天子。说到真命天子，我突然想起那封情书的主人——林风。

上辈子，这个名字对我来说是刻骨的羞辱。而这辈子，他成了我甩掉包袱的救命稻草。

林风是隔壁一班的学霸，长得高大帅气，篮球打得好，是学校里不少女生的暗恋对象。

我开始“有意无意”地在许清霜面前提起他。“清霜，你看，那个打球的是不是一班的林风？

听说他这次模考又是年级第一。”“清霜，我听说林风也准备考北京的大学，

你们以后说不定能做校友。”每一次，我都能看到许清霜的身体瞬间僵硬，眼神闪躲。

我知道，我猜对了。终于，在一个周五的下午，我截住了正准备去图书馆的许清霜。

我将一本《百年孤独》递到她面前，笑得像个“体贴”的哥哥。

“我看到这本书掉在你的书桌下了，帮你捡起来了。”许清霜的呼吸一滞，

下意识地伸手去接。我却在她碰到书之前，状似无意地将书翻开，一封粉色的信笺，

就这么轻飘飘地掉了出来。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。我弯腰，捡起那封信，

看了一眼信封上那个熟悉的、却不属于我的名字，然后，像一个真正的“好哥哥”那样，

把它递还给满脸煞白的许清霜。“下次小心点，这么重要的东西，别再弄丢了。”我看着她，

一字一句，清晰地说道：“林风在操场打球，要去送的话，现在过去还来得及。

需要我帮你把他叫过来吗？”许清霜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，她死死地咬着嘴唇，

眼眶瞬间就红了。她看着我，眼神里充满了屈辱、震惊，还有一丝……我看不懂的恐慌。

“顾远……你……”“不用谢，”我拍了拍她的肩膀，笑容灿烂，“我们是‘兄妹’嘛，

帮你追男朋友，不是应该的吗？”说完，我转身，潇洒地离去，留下她一个人，

在原地摇摇欲坠。我以为，把话说得这么明白，许清霜应该会彻底死心，然后奔向她的真爱。

可我没想到，事情的发展，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料。她没有去找林风，那封情书，

也再没有出现在她的书里。她开始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方式，试图靠近我。

她会早起一个小时，

做好我爱吃的早餐；她会默不作声地帮我整理凌乱的房间；她会在我深夜复习时，

悄悄在我桌上放一杯热牛奶。她做的，都是上辈子我为她做过的事。可惜，物是人非。

面对她笨拙的讨好，我一概视而不见。早餐我不吃，房间我自己整理，

牛奶我原封不动地放回厨房。我的冷漠和疏离，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，

将她所有的示好都挡在了外面。她眼里的光，一天比一天黯淡。

人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。我妈看在眼里，急在心里，不止一次地把我拉到一边，

劝我：“远远，你别这么对清霜，她一个女孩子，脸皮薄。她都做到这份上了，

你还想怎么样？”我只是淡淡地回答：“妈，是你想多了，她只是在尽一个‘妹妹’的本分。

”我的油盐不进，终于让许清霜感到了恐慌。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，是陆昭的出现。

我是在一次放学回家的路上认识陆昭的。那天，几个职高的小混混堵住我，

想要“借”点钱花花。上辈子的我，大概会为了在许清霜面前逞英雄而跟他们打一架，

然后被打得鼻青脸肿。但现在，我只想安安静静地当个学霸。就在我准备破财消灾的时候，

一道清朗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。“喂，几个大男人，欺负一个学生，要不要脸？”我回头，

看到了一个穿着一身运动服，身形挺拔，笑容张扬的男生。他逆着光，整个人都像在发光。